友誼的變遷與生命中的陪伴
去年暑假,我參加了一個埃及的旅行團。大家一起搭乘臥鋪火車,在擁擠的人群中等待;也一起坐在尼羅河的河輪上,經過阿加莎·克里斯蒂曾經入住的旅館;凌晨兩點多,我們經過車輛和渡船的接駁,乘坐熱氣球欣賞日出映照在尼羅河上的美景。旅行中,我們還一起參觀了金字塔、神廟和埃及博物館。整個團體氣氛融洽,大家相處愉快。然而,旅行結束後,大家都回歸了自己的生活,或許下次會參加另一個旅行團,重新體驗類似的過程。
有些朋友會陪伴我們一生,有些朋友則是短暫的,只是為了特定的目的。
在我分享桂河大橋的文章下,有人留言說,因為理念不同曾經離開,但現在又回來看了。臉書上的朋友不一定是真正的朋友,旅行團中的朋友恐怕也不是。現實生活中,朋友來來去去,那麼,真正的朋友究竟是什麼呢?
我12歲時,開始到爸爸的倉庫練功。有個同學綽號叫阿里,他住在倉庫附近,騎腳踏車到學校大約需要15到20分鐘。我們常常一起騎去上學,又一起騎回家,這成為我們友誼的儀式。高中時,我們偶爾還會去另一位同學家一起讀書。不幸的是,這位同學在大學時期因為環島旅行時在花蓮發生車禍,結束了他短暫的生命。
我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公館的家教中心,我們都是去找家教工作。那天,我接到了一份在民生社區用英文教兩個ABC小孩數學的家教工作。或許因為我們的生活變得不同,彼此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遠,他對我的態度變得冷淡。當然,更大的原因是我的生活被經濟和學業壓得喘不過氣來,還有許多自己想完成的事情。
那天,我們像點頭之交一樣簡單地打了個招呼,然後各自離去,甚至連一起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有時我會想,男生之間是否也會有像女生那樣深厚的情感交流?我和阿里一起騎車上學、一起打球,但情感交流並不多。即便如此,有些男生之間的友誼卻能持續一輩子。
幼稚園時,交朋友很簡單,常常會直接問:「你想成為我的朋友嗎?」童年的友誼源自於這樣誠實而簡單的邀請,也可以表達為:「你想跟我一起玩嗎?」或「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這樣簡單的開始,讓我們毫不猶豫地找到彼此。我們擁有無盡的時間,每天都是遊戲和冒險。兒時的朋友成雙成對或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探索世界,彼此信任且忠誠。然而,隨著我們成長,我們逐漸告別了那份單純的忠誠信念,並將它拋諸腦後。
青春期至大學時期,很容易交朋友。許多深厚的友誼都始於這段時期,因為年輕人的內心和精神世界正在發展,但尚未被習慣所禁錮。
這個階段,我們常常尋求愛情,也被迫找到自己未來的道路。這是人生最動盪的時期,我們反叛父母和體制,試圖找到自己的獨立自我。在這個過程中,志同道合的思想讓我們靠近彼此,也因此遠離那些與我們不同的人。這個時期常常伴隨著羨慕和嫉妒。
我很喜歡電影《春風化雨》,片中的年輕人在詩歌中找到了比父母和老師為他們制定的人生計畫更深刻的世界。他們的友誼因共同的反叛而顯得格外美好。仔細觀察,類似的友誼在野百合或太陽花學運後也常常出現。
很多男生的友誼並非基於日常生活中的情感或思想交流,而是基於共同的興趣。每個星期天固定一起跑步、打籃球、騎自行車或進行小旅行,成了聯繫的核心。
這些共同的興趣創造了情感的聯繫。當分享熱情時,這份熱情會進一步點燃,彼此的身份認同也因此得以加強。即使彼此的日常生活無需多言,甚至政治立場對立,這樣的友誼仍能存在。
積極生活的共同性並不意味著這些友誼是膚淺的。當我和持不同政治立場的跑友一起談論第七大馬時,或我們一起討論為何參加哪個城市的比賽,都會有一種共同的熱情。
報名參加馬拉松是一件重要的事,參加比賽帶來的純粹樂趣,創造了一種特有的體驗氛圍,以及共同完成某件事的感覺。我曾和幾萬人在同一個城市奔跑過,那些在同樣賽道上忍受過痛苦的人,分享了一種獨特的友誼。
最後,靈魂伴侶般的友誼,是我們最該感激的。許多人戀愛、結婚、組建家庭,但不見得每個人都能找到靈魂伴侶。這種數十年來緊密的聯繫,讓我們在對方眼中看見了自己過去與未來的影子。這樣的關係,充滿信任、感情和深刻的理解。我們所尋找的,是一個可以與我們並肩創造性工作、忠誠而自由的愛人和朋友。
友誼如人生各階段般演變,從兒時的純真邀請,到青春期的共鳴反叛,再到成人後基於共同興趣的連結。無論是短暫還是長久,友誼皆為生命中的不可或缺。然而,真正的友誼本質在於心靈的共鳴與理解,而非陪伴的長短。我們應擁抱偶然與命運,因為真正的友誼,是在這些不期而遇的瞬間中找到一個能夠真誠互視的靈魂。
原文出自李忠憲臉書,芋傳媒經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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