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跟某大報總編輯曾經講過哈伯瑪斯,她說想不到我竟然也會引用法蘭克福學派的哈伯瑪斯。哈伯瑪斯前一陣子都在提倡跟普丁和談,為了和平,德國不要交付重裝武器給烏克蘭。看了真的很討厭!今天總算看到一篇批評他像樣的文章,中午一邊吃飯一邊翻譯了這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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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點重重
於爾根·哈貝馬斯 (Jürgen Habermas) 在一篇文章中主張與俄羅斯進行談判。然而,他的論點是基於對東歐的無知。
Jan C. Behrends
2023 年 2 月 16 日下午 5:17
一開始就說得對:於爾根·哈貝馬斯 (Jürgen Habermas)不屬於經常發表令人尷尬的宣言和令人惱火公開信的德國民族和平主義者。他也不屬於那些出於對和平的所謂熱愛而經營克里姆林宮的人的陣營。他在《南德意志報》上的發言中,我更認同他真正的關心和真誠的努力,以面對歐洲的困難局勢並進行理智干預。因此,這位敬業的社會哲學家始終忠於他的路線。哈貝馬斯從不不知所措,他的感嘆常常豐富了德意志共和國。
現在他關心的是提倡與俄羅斯統治者進行談判並儘快結束烏克蘭戰爭。這似乎是有道理的:一年前誰能想到這場殘酷的戰爭會持續十二個月?尋找結束屠殺不值得嗎?因此,哈貝馬斯建議包括德國在內的西方大國不要重新武裝,對武器交付保持謹慎,最重要的是與普丁談判。他順便提到俄羅斯對其鄰國發動非法戰爭。但普丁的侵略性並不是他論點的核心。歸根結底,東方的細節對他來說興趣不大。相反,他關心的是批評西方列強的行動,以便他希望為了人類的利益迅速結束戰爭。談判提供了為莫斯科找到“面子妥協”的可能性。到目前為止,如此誘人。在德國,誰會不同意哈貝馬斯?
但問題始於他選擇類比的期間,哈貝馬斯引用克里斯托弗·克拉克 (Christopher Clark) 關於第一次世界大戰開始的暢銷書,指責西方“在深淵邊緣夢遊”。因此,他暗示民主國家的政治參與者目前的行為方式與獨裁者威廉二世、尼古拉二世和弗朗茨·約瑟夫一世在 1914 年夏天的行為類似。但這種比較缺乏任何實質內容。直到最後,西方領導人——從拜登到馬克龍再到舒爾茨——都與普丁進行了談判。即使面對莫斯科的謊言和威脅,他們已經讓自己看起來很可笑。沒有跡象顯示歐洲出現了 1914 年那樣的戰爭狂歡。甚至在被迫捲入這場戰爭的烏克蘭也不例外。出於對莫斯科的考慮,西方多年來基本上沒有向受到威脅的烏克蘭提供軍事支持,遏制衝突始終是重中之重。
於爾根·哈貝馬斯 (Jürgen Habermas) 現在正在哀嘆據說是在烏克蘭的敦促下發生的“軍備競賽” 。但是,尤其是德國——幸運的是不是美國——在過去幾十年中是否已經解除了自己的武裝,以至於對民主的敵人毫無防備?無論如何,在梅克爾的總理任期內,軍隊的地位很低。我們如何理解哈貝馬斯所說的一句話:“戰爭拖延,受害者人數和破壞程度膨脹。” 不應該是:“俄羅斯的滅絕戰爭仍在繼續,成千上萬的烏克蘭平民正在死亡,他們的孩子正在被綁架,該國的城市和基礎設施正在被無情地摧毀。”
此外,文中多次提到前線的毀滅性情況,沒有提到攻擊者的名字。但戰爭不是命運,而是具體的事件,這不是抽象的,不,我們談論的是俄羅斯公開宣布的帝國和種族滅絕運動,始於 2014 年吞併克里米亞和東部盧甘斯克和頓涅茨克偽人民共和國的宣布烏克蘭。但哈貝馬斯沒有時間考慮這些細節,他有其他建議。
相反,他建議西方最終應該告訴俄羅斯它願意支持烏克蘭到什麼程度。這不僅是一種不切實際的想法,而且是一種愚蠢的想法。誰會認真考慮在戰爭中與侵略者討論自己的戰略?向克里姆林宮披露這樣的消息有什麼意義呢?特別是因為哈貝馬斯的部分論點,也顯示出對該地區及其具體情況的無知。
殖民地觀點
作為東歐的歷史學家,讀到這篇文章,難免會想起歌德的《浮士德》 ,想起在復活節散步,一位德國公民宣布他想不出比“關於戰爭和戰爭的對話”更好的假期了。戰爭謠言,當遠遠落後當下時,在土耳其人民發生衝突”。顯然,自 1808 年以來,德國並沒有太大變化:哈貝馬斯所說的土耳其是歐洲大陸的東部,他喜歡談論它,但他並沒有深入探討。
東歐和德國經歷之間的具體差異對他來說幾乎沒有任何作用。他從來沒有想到,烏克蘭人——就像波蘭人和美國人一樣——有一種強烈的擺脫歷史經驗的自由觀念,這種觀念激勵他們與侵略者鬥爭。他沒有提到這樣一個事實,即德國人——尤其是西方人——從 20 世紀至今在軍事佔領方面的經歷與烏克蘭婦女不同。最終,他重現了——可能是無意的——該地區的殖民主義觀點,並延續了烏克蘭和德國之間的不對稱關係。
當哈貝馬斯稱烏克蘭為歐洲“最新的”國家時,哈貝馬斯的文章最終陷入荒謬解釋。如果只是最新的話,烏克蘭將是“最歐洲”的國家,因為在這場戰爭中它代表歐洲的價值觀而戰。但這裡沒有同情心,畢竟烏克蘭只是一個“正在形成的國家”。但是,國家建設在哪裡完成得令人欽佩?烏克蘭不是也有 19 世紀的民族運動和 1918 年的德國那樣的共和國嗎?難道我們不分享極權獨裁的經驗嗎?自 1990/91 年以來,德國和烏克蘭不是僅作為主權國家存在於這些邊界內嗎?更具體地說:我們有這種居高臨下的理由嗎?如果一個人願意對我們鄰居的歷史敞開心扉片刻,那麼相似之處就超過了負面之處。
由於對烏克蘭歷史一無所知,於爾根·哈貝馬斯 (Jürgen Habermas) 將自己定位於德國主流。更危險的是,他也不能充分了解俄羅斯,根據他傳播理論的前提,他似乎將理性和傳播理性歸功於克里姆林宮的暴君。這表示他對俄羅斯的政治文化和普丁這個人一無所知,任何與這位俄羅斯獨裁者打過交道、聽過他的演講或讀過他的演講的人都知道普丁不會說我們的語言。他不能用西方的價值觀和觀念做什麼。
他的迷信是力量。他不相信契約和理性,因為政治對他來說是一場零和遊戲。要不然贏,要不然輸。
粗略地看一下普丁的傳記就已經很值得了:他在克格勃學院長大,然後在德勒斯登的“隱形前線”和 1990 年代在後蘇聯犯罪聖彼得堡積累經驗。在那裡,他屬於那些在共產主義廢墟上積累自己財富肆無忌憚的人。掌權後,他很快就露臉了,恐怖和暴力從一開始就是他的語言,他在車臣和格魯吉亞發動戰爭,壓迫和謀殺是他的手段。他的行為旨在屈服和恐嚇,而不是理性和妥協,他認為這是軟弱的表現。普丁及其隨從鄙視這種妥協。梅克爾多年來一直與普丁談判,這對烏克蘭不利。目前有什麼理由讓這場導致我們開戰的災難重演?要想了解俄羅斯,就必須承認那裡的政治,在個人獨裁統治下的運作方式與西方不同。
就思想史而言,哈貝馬斯關於烏克蘭的文章最終並不令人意外,他的知識分子故鄉法蘭克福學派一直與西方、資本主義或當時所謂的好萊塢文化產業打交道。他們對史達林的文化產業和政治興趣不大,蘇聯在批判理論方面基本上是一片空白。這種對東方現實的漠不關心在哈貝馬斯身上繼續存在。在這方面,哲學家為他的傳統而不是為他的時代寫作。但恰恰相反,我確信 Ralf Dahrendorf 同樣出生於 1929 年的他,本來會堅定地站在烏克蘭一邊。當我在柏林見到他時,作為一名德裔英國人,他一直對東歐很感興趣。他是一個西行的德國人,成為歐洲人,關心他人,能夠區分民主和獨裁。歸根結底,哈貝馬斯所缺乏的正是這種國際觀,他沒有睜開眼睛看他者,因此沒有穿透客體。
正是這一缺點使其要求和建議無效。
原文出自李忠憲臉書,芋傳媒經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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