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秋遠專欄》35 年前的天安門母親們，他們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心情呢？

在晚餐結束後，我放了許多老歌給她聽，大概是因為陳芬蘭的《冬戀》歌聲觸動了她，雖然那是 1979 年的歌曲，但她的思緒，突然回到了 1965 年。

「有啊，怎麼可能沒有？」她很自豪的說，「當年和平島有很多男生追我。」

「喔？他們怎麼追你的？」我故意追問，還好，老爸在看著豬哥亮的節目，呵呵大笑。

「他們會寫情書給我，可是你外婆只要收到，就會拿到廚房後面燒掉。她說，這些男生都沒正經。其中有一個，是我那時候在公司打工的同事，長得也是很好看。」她的語氣，略帶遺憾，但畢竟是將近 60 年前的往事了。

「那麼，你後來怎麼認識我爸的？」我看了我爸一眼，意味深長。

「我跟我的朋友，會去他姑姑的家玩，他高中畢業以後，也常去那裡，我們就認識了。當時他姑姑也很想幫我找對象，因為她覺得我很乖巧、文靜，但是我都看不上。你知道嗎？你外公常常會帶朋友回來家裡，那些朋友常常喝醉，我看了覺得很討厭。哪知道最後還是看上你爸，年輕的時候很愛喝酒，看起來又像是流氓，很像那個，什麼，三船敏郎。」

經過這麼多年，她竟然還記得那個明星的名字，應該是真愛吧！我看著那個看著電視傻笑的爸爸，實在看不出來他到底什麼時候長得很像三船先生。

「所以，他怎麼追你的？」我不放棄，繼續問。

「他沒有追我。他退伍以後，就常常藉故來我家。你阿伯在跑船，他就把家裡的魚送來我家給你的外公。」她有點害羞的說。

「你們總有約會吧？」我覺得這答案避重就輕。

「沒有，當時我們家有門禁，十點以後就不開門。哦，不對，也算有。有一次，基隆放水燈的時候， 我騙你外婆，說要帶幼稚園的妹妹出去玩，我們三個人就一路逛街。我們還有一次去中央戲院看電影，我已經忘記演什麼了，這是這輩子唯一一次，我們兩個人一起去看電影。」她的語氣略帶遺憾的說。

「然後你們就結婚了？」我有點不能相信。

「對，他姑姑就來提親，你外公原本反對，但是你外婆問我，要不要嫁給他，我說隨便，後來我們就還是在一起了。跟他結婚的時候，我才 22 歲，他一個月才 2000 元的薪水，很辛苦。」

「當時如果沒有結婚，你會想要做什麼？」其實，這是我最想問的問題。

「我喜歡跳舞，我 18 歲的時候，家附近有人在教交際舞。有老師會教我們這群女孩子，他們會定期租一個小房間，有很多男生跟女生一起跳舞。我還記得，18 歲那一年，老師在哨船頭那邊要辦舞會，你外公不讓我去，他說，女孩子要在 10 點以前回家，以後我就沒去了。」她說起這段話，神采飛揚，好像真的回到了 18 歲。

「那個是玩樂，我是說，你當時如果沒有跟我爸結婚，你會想要做甚麼？」

「我嗎？我很喜歡做頭髮。小時候，我其實很有天分，頭髮都是我自己剪的，你姨婆本來要帶我去基隆市區的一家理髮店學技術，但是你外公反對，所以我就沒去了。」

原來，我媽如果不是跟我爸結婚，她可能會是基隆有名的髮型設計師呢！

「所以」，她停頓了一下，淡淡的說，

在中國不能提及的這一天，我覺得我有個好棒的媽媽，但也想起了，35 年前的天安門母親們，他們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心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