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龍實在高興的不得了,一想起世界上還有比他更貧窮的人,或像自己這樣貧窮的人也能讓別人得到快樂,的確是值得慶幸的事情。」
–張彥勳〈烏鴉和阿龍〉
以上這段文字,是善寫兒童文學的張彥勳的作品〈烏鴉和阿龍〉文中的一句話。
張彥勳筆下的阿龍,是一個失去雙親的窮小孩,和阿公住在山上的破屋。貧窮讓他自卑,甚至認為連樹上烏鴉的叫聲都在譏笑他:「阿龍貧窮,阿龍貧窮」。他決心辛苦做工賺錢去買枝獵槍,要把譏笑他的烏鴉全部打死!阿龍去買槍的路上,先遇到一位衣著破爛的飢餓的乞丐,向他行乞,阿龍心生憐憫,從口袋裡摸出一些錢給他;接著,又遇到三位托缽的和尚,臉色蒼白,阿龍又從口袋裡掏出錢捐給三位和尚;之後,阿龍經過一家鳥店,結果如何?請看張彥勳生動的原文:
他看見兩隻小鳥在鳥籠裡悲哀地一邊叫一邊振動著翅膀。牠們也許還不習慣籠子裡的生活吧,拚命用嘴尖啄著鐵絲網。
阿龍覺得那兩隻小鳥實在太可憐,就走進店裡。
鳥店的老闆是個禿頭的老人,他用輕視的眼光看著一身破爛的阿龍。
「伯伯,這兩隻鳥兒賣給我好不好?」阿龍問。
「好啊!只要肯出錢,就賣給你呀。」老闆用傲慢的態度對待他,心裡似乎是說:哼!像你這樣窮的孩子怎麼會有錢呢!
「兩隻多少錢?」
「二十五元,你有這麼多錢嗎?」
「好吧,這是二十五元。」阿龍拿出錢交給禿頭的老闆。
「嘻嘻,太好啦,嘻嘻嘻,籠子免費。」主人的態度馬上變得很溫和,笑容滿面的說。
「不要籠子。」
「為甚麼?」
「因為我要放走它。」阿龍說著,就隨手打開籠門把鳥兒放走了。
「嗨…有趣的孩子。」鳥店的老闆把眼睛瞪得圓圓的。覺得這件事很奇怪,他不了解阿龍為什麼這麼做。
阿龍愉快地走出鳥店,終於到了賣槍的店,可是那時候身上已經沒有錢了。
獵槍買不成,阿龍只好回家去了,但是他心裡覺得無比的快樂,邊走邊唱,有時候還像兔子一樣蹦蹦跳跳地一路跑著。
回到家裡,阿龍把乞丐、托缽和尚和小鳥的事情都告訴爺爺。爺爺摸著阿龍的頭,很為他高興。
然後,爺孫倆和往常一樣在油燈下吃飯,吃得津津有味。
爺爺拿出酒來,邊喝邊唱,阿龍也興奮起來了。
「阿龍,聽聽!烏鴉又在叫了。」
「啊,真的耶!」
「怎麼叫的?」爺爺問他。
「咦──奇怪!今天晚上的叫聲可不一樣!」
「怎樣叫的?阿龍。」
「牠呀,拚命地叫著『阿龍好漢,阿龍好漢』哪!」阿龍笑嘻嘻地說。
「嗯,對!確實在叫著『阿龍好漢』哩,哈哈哈。」
阿龍從窗口仰望天空,看見橡樹上那隻被月光給照得好亮、好亮的烏鴉,正在拚命地叫著『阿龍好漢,阿龍好漢』,他心中充滿了無比的幸福,於是,他離開窗睡覺去了。
張彥勳這篇〈烏鴉和阿龍〉,是1978年兒童文學創作獎首獎的作品。
張彥勳出生於1925年(日本大正14年)的今天,台中后里人。他的父親就是從日治時期到戰後初期十分活躍的台灣社會文化運動家張信義。
張彥勳就讀台中一中時,志趣文學。1942年他和台中一中同學朱實等人共同發起組織文學團體「銀鈴會」,並主編 同人雜誌《緣草》,提倡新詩創作。
1943年,18歲的他就出版了日文詩集《幻》,2年後又出版了《桐葉落》。
「銀鈴會」後來發展成一百多人的團體,是中部地區唯一存在並活躍的台籍青年文學團體。
二戰後,由於語文的隔閡,有些「銀鈴會」同仁放棄了寫作,《緣草》一度停刊。張彥勳努力學習中文,準備重新出發。1948年,《緣草》改名為《潮流》復刊。
1949年,發生「四六事件」,白色恐怖開始降臨,,同日楊逵也因 〈和平宣言〉一文被捕,「銀鈴會」成員被牽連而受拘捕、通緝者不少。張彥勳也曾經多次遭受約談和拘捕,七天至三個月不等。在白色恐怖的陰影下,張彥勳將「銀鈴會」相關資料和他自己的兩冊日文詩集一起焚毀。
跨越語言障礙之後,1958年張彥勳以中文在文壇上重新出發,以創作小說為主,反映台灣人民的生活,描寫台灣的現實。到了1971年,他因為眼疾導致一隻眼睛失明, 另一隻眼睛視力僅0.3。失明對一位作家,猶如失聰對樂聖貝多芬一樣,是莫大打擊!張彥勳因此開始轉向兒童文學、少年小說和翻譯。他重要的兒童文學作品有《兩根草》、《阿民的雨鞋》等。張彥勳說他的兒童文學創作題材,大多來自實際的教學經驗和生活觀察。從事兒童文學創作,是他眼力喪失之後最溫馨的生活慰藉。
任教國民小學30多年,生活淡泊簡約、憨厚樸質的張彥勳,寄情於寫作。他的寫實的文筆,寫出世間的困苦與歡樂,也為兒童帶來激勵、進取與同情的慈悲、向上的意志。
他寫作不輟,直到1995年辭世。
評論被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