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律師您好,最近我的男友過世了。我們倆都是 30 歲,認識不到一年,但這一年不到比起我以前的感情都還揪心、還真切。
小時候經歷了很多折磨,我都沒有因此掉淚。他無父無母,經歷也不輕鬆,聽到我的過去,是唯一一個痛哭流涕的人。他是世界上唯一一個懂我又貼我心的人,我不明白老天為什麼這麼早把他要回去了?他明明就是個很溫暖善良的人啊!
沒了他,現在的生活真的一點意義都沒有。沒了味覺沒了嗅覺,肚子不會餓,美食不再香,我想他、太想他,而且我真的很需要他回來。我的心是空的,做什麼都好累好難,世界上唯一能安慰我的人就這樣消失了。
他已經被火化了,要活過來是不可能了,但是我沒嫁給他,我怕就算我死了去天上會找不到他,而且我是要再見他的,所以死相不能難看。又怕自殺會一直在原地重複自殺,而不能見他,我不知道現在要怎樣做才能和他在一起⋯⋯
寫完才發現這和法律一點關係都沒有⋯⋯可能是因為呂律師向來有想法有解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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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姊妹,關於這一題,很抱歉,我沒有解法。
每個人都是無可取代的,所以我無從評論你為什麼會這麼悲傷,畢竟安慰別人節哀順變,是最容易的一件事,但是我可以跟你說一個八年前的故事。
八年前的五月二十四日下午五點多,我正在開會,秘書拿了張字條進來說,「媽媽找,大哥急救中,手腳冰冷。」;我強作鎮定,把字條擺一邊,繼續跟客戶完成原本的討論。結束後,我撥了通電話給媽媽,她竟然劈頭就開始嚎啕大哭,說她失去了一個兒子,要我趕快回基隆。我氣急敗壞,怒斥她胡說八道,我不相信。媽媽說,醫生已經打了十幾劑強心針,放棄急救了。
大哥過世的那一個晚上,我大概是最清醒的一個人。我沒有在爸媽面前掉眼淚,而是認為這些都是假的,然後理性且安靜的安慰所有人。幾天後,就在晚上十點,我一個人開車到葬儀社的靈堂前,牌位前香煙裊裊,輕輕的佛聲梵語,沒有讓我的情緒比較平復。我就看著他的照片,想著以前的事情,一開始是掉淚,只是幾滴,然後是滂沱大雨,就跪在牌位前,不斷的哭,不斷的抱怨他不負責任的離開。
之後,我照樣每天上班,服務客戶,一點都讓人看不出來至親已經過世,但是每天晚上,我都會到靈堂前點香煙,然後兄弟倆靜靜的對看,抽完煙、掉完淚後,就默默的離開,直到他出殯。
這位姊妹,低潮來襲,其實是真切的情緒反應。
那種痛苦、悲傷、氣憤、憂鬱、自私等情緒,襲擊我們的內心時,恰好是提醒我們:既然不能立即排解,為什麼不試著接受這樣的負面情緒?真切的接受與體會當下的悲哀與憤怒等,不必強迫自己要往前,而是停留在當下,讓這些情緒真切的被感受。
是的,如果現在你覺得情緒低落,那就誠實的面對,在不傷害別人的前提下,可以咒罵、可以哭泣、可以生氣、可以訴苦,但是,不要傷害自己。還有,不要以為時間可以解決一切,有時候時間只是把這些情緒隱藏起來而已,隱藏,不是消失。時間這個魔術師,有時候還是會把這些隱藏的情緒在某段時間挑出來,修理自己一頓。
人們面前不哭,不是沒血沒淚的烏賊,或許只是在深海裡落淚而已,外人看不出,是鹹鹹的淚水抑或是透明的海水。然而這些情緒,終究是要還的,如果任由低潮埋進馬里亞納海溝裡,最後就會成長成珠穆朗瑪峰。
時間會改變些什麼,但是沒辦法把情緒消化。所以,我們不要去壓抑自己,更不要傷害自己,而是好好的釋放情緒。找朋友談談,或者是,放任自己哭泣後沈沈的睡去。當我們的情緒受傷以後,最需要做的,就是讓情緒暫時停留,不要否定這些情緒,然後,再對自己好一點。
這一題,我真的沒有解法。我只能跟你說,讓自己好好活著,是懷念死者的最好方式。你要記得你愛過,記得你曾經走過,記得繼續向前走。活著的時候要盡量保持快樂,因為你會死很久。然而,你還是可以放自己哭、放自己生氣、放自己難過,最後,放自己好。
原文出自呂秋遠臉書,芋傳媒經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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