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論壇》人民幣貶不停 中共面臨是否廢鈔的關鍵抉擇

本文作者為秦璋辛，由想想論壇授權轉載。

整個八月，人民幣兌美元匯率累計已貶值約 4%；甚至在 8 月 26 日達到 2008 年金融危機以來最低點。渣打銀行預測，人民幣匯價將持續貶值，年底前可能跌至 7.23 兌一美元。

對於人民幣的續貶，法新社認為，這是中國刻意貶值來抵銷美中貿易戰中，美國對中國課徵的關稅；據統計顯示，八月中國對美出口及進口分別萎縮16%及22%。但法新社也警告，若中國未能小心控制人民幣走貶速度，可能降低投資人對中國經濟的信心，刺激人民幣資產外逃。

從各界分析不難發現，外界在討論這波人民幣貶值時，多把問題根源指向美中貿易戰，透過人民幣貶值來抵銷出口美國的關稅比率。這種觀點卻是見樹不見林的論點。

人民幣貶值的真正因素：貨幣超發

從長期來看，人民幣貶值最核心的結構性問題是：人民幣超發太過氾濫。

據統計，中國政府從 2008 年國際金融危機後至今，發行了超過 1200 兆人民幣（約 171 兆美金）。

等同每年有 100 多兆人民幣經由寬鬆貨幣政策，竄進市面上，造成資產價格一飛衝天、通貨膨漲大爆發。自 2009 至今的 10 年來，人民幣每年的 M2 貨幣供給量成長率平均是 14.13%，通膨率是 6.3%。這表示，若讀者在 2009 年若擁有 100 萬元，在經過 10 年通膨的折騰後，該資產的貨幣購買力如今只剩下可憐的 52 萬元。人民幣貨幣保值性宛如變了心的女友，再也回不來了。

若把人民幣的貨幣供給和中國經濟成長率進行對比，中國面臨的問題更嚴峻。2008 年，中國的經濟成長率為 9.7%，之後在 2009 至 2011 這 3 年，拜中國國務院投入 4 兆人民幣的財政政策之賜，中國經濟成長率都還能交出 9.4%、10.7% 及 9.5% 的亮麗成績單。

但該 3 年已是中國經濟垂死掙扎前的「迴光返照」。2012 年起至 2018 年這 7 年，中國經濟成長率平均急遽衰退到 7%，且今年還可能下探 6% 以下。顯見，人民幣的巨大貨幣供給和中國經濟成長率已形成「剪刀差」：貨幣政策對經濟成長拉抬的邊際效率急遽衰退，且效果成為負值。

人民幣的頹圮還導致另一個中國原本計畫的大戰略遭到嚴峻掣肘：人民幣國際化。

人民幣國際化面臨嚴峻挑戰

若回顧二次世界大戰後的國際經濟體系，美元之所以成為國際通貨，其中一個原因在於美國強大經濟體所造就的強勢美元。

強勢美元是構成冷戰時期世界權力兩極化的經濟基礎，成為美國連結盟邦的戰略臍帶：盟友藉由弱勢的本國貨幣，以價格低廉的商品出口到美國市場；美國則提供霸權的經濟公共財，維繫盟邦和美國的緊密關係。這正是亞洲四小龍+日本崛起的國際結構因素。（當然，過於強勢的美元也讓美國吃足苦頭，貿易赤字有增無減，其中頭號敵人就是貶值甚多的日圓，成為美國除之而後快的對象）

但至今人民幣還未形成如同美元的強勢地位。此外，人民幣能否備受國際金融市場信任，更是人民幣是否能順利國際化的關鍵。很少一種國際貨幣持續衰匹，卻仍能在國際市場備受青睞。人民幣國際化所遇到的問題就卡在這裡。

這一切問題的問題全源自於人民幣宛如吸毒般地超發。所謂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如今，中國正在償還人民幣濫發、超發的苦果。

當前中國經濟的嚴重衰退，絕非美中貿易戰的結果，而是 2012 年以來的必然趨勢。美中貿易戰只是在這個趨勢下，對中國踹了更重的一腳，正所謂「趁你病、要你命」，讓中國國內經濟社會情勢雪上加霜。

面對這種內外交迫、內部問題開始動搖中共執政根基之際，中共還有一招殺手鐧：廢鈔。

廢鈔政策的他山之石

用廢鈔來整頓經濟問題這招絕非中國所獨創。過去 3 年來，許多國家就為了打擊貪污、黑市、洗錢、逃稅、鈔票濫發等等不同理由，整頓舊貨幣、推出新貨幣，讓民眾手頭上的鈔票「打掉重練」。

例如 3 年前委內瑞拉政府就曾宣佈廢止 100 元面值的紙幣，並要求民眾在 72 小時內兌換新幣。而 100 面值的紙幣占到了該國通貨發行的 77%，導致很多民眾根本來不及換，就被作廢了。

2016 年 11 月，印度總理莫迪更宣布，500 盧比和 1000 盧比面值的鈔票不再是合法貨幣，這兩種紙幣占印度流通紙幣的 86%，總金額超過 15 兆盧比的紙幣瞬間成為廢紙，為當時印度金融市場和經濟投下一顆核彈。莫迪的廢鈔政策一來是處理盧比多年濫發的亂象；其次是打擊黑市和貪汙官員。

莫迪這項乍看之下似乎失敗、引爆民怨的貨幣政策，卻意外產生 2 種：一是，促進了移動支付的普及。印度 2017 年 5 月的移動支付金額達到 2.1 兆盧比，比廢鈔前增加了 90%；二是，鞏固了莫迪政權的支持率。

一份印度地方雜誌進行的政黨支持度調查顯示，當時莫迪領導的執政黨聯盟 2017 年 7 月的支持率達到 42%，比廢鈔前上升了 2%，遠遠高於在野黨聯盟的 28%。打擊貪污和黑市亂象的廢鈔政策似乎緩和了貧民對富裕階層與貪官的不滿。

這些實行廢鈔的國家雖然短期內造成市場的動盪，但卻帶來極佳的政治效果，讓原有在位者嚐到甜美的政治果實。

重回新的第一個五年計畫？

這幾個國家的成功廢鈔，提供了中共可能進行貨幣改革的信心。理論上，民眾手頭上的鈔票，其實是政府的負債，政府為了要消除負債，可以實行蒸發股市的辦法解決，也可以用蒸發房地產的辦法解決。而鈔票改革就是讓政府重新統合社會經濟資源、控制資金流動性的絕招。

中共能藉由人民幣貨幣改革，實行社會的財富重分配、推動「國進民退」的私有經濟讓位，以強化計畫經濟權力，為的就是讓政府重新奪取對經濟資源的配置權力，而非讓市場自行其是。

和中國一樣，印度也面臨了貨幣超發、貪官汙吏橫行、資本外逃、黑市氾濫、逃稅普遍等現象。因此，中共高層必然認為，同樣是 14 億人口的印度都能做到，中國為何做不到？

因此這股廢鈔的思路，隨著中國經濟的衰退、人民幣的一蹶不振、資金外逃蠢蠢欲動、整治官吏的現象下，勢必在中共高層的腦袋蠢蠢欲動，宛如在 1950 年代初期的「三反、五反」運動，重回第一個五年計畫時期：建立對私營工商業社會主義改造的基礎，將資本主義工商業分別納入各種形式的國家資本主義的軌道。

這個可怕的想定對在中國投資的數十萬台商而言，勢必面臨一場變相的「打土豪、搶田產」的國家運動；台商過去二、三十年在中國投資的心血是否會成為祭品，將大大衝擊原本就撲朔迷離的兩岸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