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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忠憲專欄》在跑步裡,學會空虛

Simone Weil。西蒙.薇依。 圖片來源:取自 維基共享資源

昨天謝師宴聚餐時,有同學問到老師為什麼那麼喜歡跑步?

不能免俗當場用功利主義的角度來回答這個問題:跑步治好了我三高的病。

回來以後一直想這個答案,早上想一想,我覺得我喜歡的是跑步時的那種空虛,現代社會生活被太多東西所填滿,擁有的東西越多、生活越緊湊,老是感覺好像有些什麼東西不對勁,跑步會讓人感到空虛,空虛的時候才能夠再填東西進來。

我一直很喜歡西蒙.波娃的這個同學——西蒙.薇依(Simone Weil)。她小時候就和大多數孩子不一樣:六歲那年,當她聽說法國士兵在前線得不到糖,便毅然決定從此戒糖。對一個孩子來說,這是何等極端的同理心,但這種「為了他人而放棄自己享樂」的信念,從此貫穿了她短暫卻閃耀的人生。

在二十世紀三〇年代,薇依明明出身於法國知識分子家庭,卻跑去雷諾汽車廠當工人,機器轟鳴、手指受傷、勞累得頭暈目眩,她卻說:「只有自己去做過,才知道什麼是勞動的苦。」她用最笨拙也最真實的方式體驗了工人階級的枯竭與機械化,並將這種體驗轉化為她對社會不正義的批判。

還有一次,她明明有機會進牛津大學,卻放棄了,轉而投身到西班牙內戰的火線上,想加入反法西斯的無政府主義部隊。雖然因為身體太虛弱、戰場上看不到什麼軍事價值,她最後只能留在後方煮飯,但她仍寫下:

「如果不能親自承擔苦難,我就沒有資格發聲。」

她總是把自己推向空虛——她睡在冰冷的地板上,越來越長時間地禁食。因為在她的形上學觀裡,空虛並非虛無,而是恩典的入口。她寫道:「恩典只有在空虛中才能進入,而恩典本身也創造了空虛。」

在這個什麼都要快速吞下、快速轉發的時代,我們太習慣把一切當作可以消費的對象:知識要短平快,新聞要即時,交友要速配,連人生信仰都恨不得能訂閱制,月月更新。

可是,真正與神性相遇,從來都不是高效率的事。

我們需要留一塊心的空地,容得下寂靜、容得下專注,也容得下痛苦。薇依教會我們,痛苦若能不逃避,反而能成為與神性接軌的通道。

痛苦有時是祝福的另一面,只有透過犧牲,人才不會只是一部計算機。

工作也該是如此——不是單純的產出和數據,而是一種詩、一種祈禱,一種與他人共在、與世界共鳴的節日。

如果在工作的時候,我們能像薇依在工廠裡那樣,帶著深刻的同理和一點超越,或許就能讓機械的齒輪裡透進人味,讓日復一日的勞動有了抵抗奴役的尊嚴。

或許我們無法像她一樣極端,但至少能提醒自己:

試著空下來,試著聽見自己的心跳,試著在痛裡,看見光。「愛真理的人,必須在一切事物上保持空虛。」——西蒙.薇依(Simone Weil)

Simone Weil。西蒙.薇依。
圖片來源:取自 維基共享資源

原文出自李忠憲臉書,芋傳媒經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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