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派員看世界土耳其黑海地區山谷中,村民吹口哨彼此交談,鳥鳴般地講著「密語」。但是科技發展使得特殊地理環境下的古老溝通方式無用武之地,響徹山間的口哨語言有一天可能變成空谷餘音。
「如果妳不在身旁,我連一顆榛果也會不吃。」黑海地區吉雷松省( Giresun )農村傳唱這首民謠,歌詞寫的是動人的愛情故事。
這裡是土耳其最大榛果產區。省政府旅遊官員表示,義大利和德國的知名巧克力品牌,例如能多益( Nutella )和健達( Kinder ),都一定要用吉雷松榛果。
當地正值榛果產季,山谷裡榛果園中到處可見忙著採果的婦人。她們包著頭巾,褲檔掛著尼龍繩編織袋,在園子裡拉下枝條,用另一隻手將一顆顆被翠綠外皮包裹著的新鮮榛果摘下,然後整把收進編織袋裡。
來到海拔 700 多公尺高的恰納克徹鎮( Canakci )庫胥柯伊村( Kuskoy ),這裡是舉世知名的「鳥村」( Kuskoy 土語字意即「鳥村」),清脆鳥囀果然不時響徹山谷,時而高亢嘹亮、時而渾厚、時而宛轉。只是發聲的竟不是枝頭的鳥兒,而是純熟運用舌頭、牙齒和手指「講鳥話」彼此溝通的農人。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 UNESEO ) 2017 年將土耳其「口哨語言」( Whistled language )列入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官網介紹,這種溝通方式藉由吹口哨來模仿並且表達要說的話,陡峭山區和崎嶇地形使當地人必須找出遠距溝通的替代方式,才會發展出這樣的習俗,主要是待在戶外時間居多的農耕地區才用這種語言。
過午雨後的庫胥柯伊村山嵐悠悠飄過青翠峰巒,谷水潺潺,涼風帶來幾許清爽。 36 歲村民寇達拉克( Mursel Kodalak )與父親和弟弟在住家後方山坳處已經採了好幾袋榛果。採收空檔,只見他將兩隻小指放進嘴裡,呼氣發出響亮哨音,隨即有人以哨音回應,雙方一來一往「交談」了一會兒,聽得外人一頭霧水。
這是寇達拉克與 65 歲嬸嬸玉密罕( Ummuhan Kodalak )間的「對話」,大意是彼此相互通報都正在園子裡採榛果。玉密罕說她從7歲就開始「講鳥話」至今。
恰納克徹鎮長卡森( Tuncay Kasim )告訴中央社記者,口哨語言是在特定地理環境下發展出的人類特殊文化,靠農業和動物維生的當地人,為了在深谷中彼此溝通而發展出這種語言,「身體的實際移動必須上到山頂再下到深谷,但是聲音流動就不必這樣」。他強調,口哨語言「只能講短句,很長的句子會難以表達」。
法國生物聲學家及語言學家梅耶( Julien Meyer )指出,口哨語言並不是一種獨立的語言,而是當地既有語言的延伸,用哨音把相同的字吹出來。他的研究發現,全世界有超過 70 個族群使用口哨語言彼此溝通。
吉雷松大學( Giresun University )觀光系教授根茨( Musa Genc )研究當地口哨語言多年。他表示,人類大聲說話可達 40 到 60 分貝,用喊的可達 80 到 90 分貝,吹口哨則可製造 130 分貝音量。法國的研究顯示,用法語正常講話時,聲音可傳 40 公尺遠,用喊的可以到 200 公尺遠,口哨語言則可傳到 700 公尺外。
他說:「土耳其的村民告訴我,用口哨語言可以輕鬆地在 300 公尺內彼此溝通。」
根茨進行文獻研究後研判,黑海地區口哨語言可能已存在 2500 年。他坦承,此一推斷無從考證,「但我們確知,口哨語言在這個地區已至少使用4、 500 年」。
他已集結研究成果,預定今年稍晚出書「土耳其的口哨語言(鳥語)—我們有 2500 年歷史的文化遺產不用說也不用手勢的唯一溝通方式」(TÜ RK ÇE ISLIK DİLİ ( Ku ş dili ) — 2500 Yı ll ık Kü lt ü rel Miras ımız Konu ş madan İş aretle ş meden Anla ş man ın Tek Yolu ,暫譯 )。
根茨表示,土耳其語有8個母音、 21 個子音,其他語言沒有那麼多母音,因此相較於其他語言,土語可以發展出更多、更豐富的口哨語言。
科技發展讓歷史悠久口哨語言的存續面臨挑戰。 UNESEO 指出,使用手機是主要威脅之一,新生代對口哨語言的興趣已持續顯著衰減。
根茨告訴中央社記者:「(土耳其口哨語言) 1960 年代有 46 個村子在使用,今天只剩下恰納克徹鎮、格雷萊鎮( Gorele )、蒂雷博盧鎮( Tirebolu )…估計還有1萬人在使用。」
庫胥柯伊村從 1997 年起每年夏天都舉辦聚會活動讓大家「說鳥話」交流; 39 歲村民齊維萊克( Orhan Civelek )自 2013 年起開始對村裡的年輕世代教授口哨語言,這些都是為了保存老祖宗留下的文化遺產。
根茨說,吉雷松大學觀光系與齊維萊克合作,已將口哨語言列入下學期的選修課程,並且計劃開發手機應用程式( App )推廣這種語言。
對於當地特有「鳥語」正在消失,恰納克徹鎮長卡森希望政府高層投注資源,加上學界努力,或許才有可能保存口哨語言。
「我小的時候,整個山谷都講鳥語,現在只剩下庫胥柯伊村還可以聽得到。」卡森說:「生活環境和生產活動改變會使固有文化消失,世界上已有許多這樣的例子。如果沒有設法讓人願意繼續住在村子裡、沒有讓會說鳥語的人跟小孩住在一起,活的語言有一天將會逝去。」
(新聞資料來源 : 中央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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